山水传统与当代散文,　　——黄柏山散文论坛纪要,　　春秋多佳日，山水有清音！即使是在盛夏时节，也有鲜红的荷花悦人耳目，恰如庄子所言，四时明法，乃大道康庄的居所。2019年7月26日-28日，以“山水传统与当代散文”为主题的散文论坛，在河南省商城县国有黄柏山林场召开。本次论坛以“黄柏山精神”宣讲及黄柏山征文大赛颁奖活动为契机，邀请了一批包括散文批评家、高校研究人员、散文作家、媒体记者等在内的众多同仁来到大别山腹地展开对话。信阳本土作家及相关人员也与会建言，大家分别就“山水传统与当代散文”“信阳本土散文写作”“当下散文写作的现状”“征文获奖作品的特色”四个议题展开讨论。,　　白话以降，小说文体一枝独秀，散文的文脉虽未中断，但在文学场中的位置，渐趋边缘。新时期文学的第一个十年，散文坠入谷底深处，经过近三十年的爬坡，虽然自成林间空地，然而枝桠之影常常横斜入空地之中，团块的颜色难以成型。散文场域内的多元与多样的背后，潜藏着分散性的事实，至于审美与认知的共同体，处于似开启而又未开启的状态。如何凝聚力量，增进共识，亟需某种平台的搭建提供一个可以充分展开讨论的话语场，正是在这个背景之下，黄柏山散文论坛得以召开，并走到疏朗之处。,　　2019年度，迄今为止一共有三场散文论坛的举办，无疑为散文论坛举办很多的年份。第一次是在北京，由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承办，主题为新散文二十年的再回首与总结；第二次是在浙江舟山市定海县，以第二届三毛散文奖颁奖为契机，主题为海峡两岸关于三毛散文艺术成就的对话；第三次就是本届黄柏山散文论坛。回顾来时路，近些年来就散文论坛的规模和影响而言，居首者毫无疑问是2002年在北京大学举办的中国散文论坛，其次则为重庆《红岩》杂志于2015年举办的专业散文论坛。不过，总体而言，专业性散文论坛的稀少人所共知。,　　此次论坛分上下半场，首先由商城县文联 熊伟生致辞，欢迎众多作家、学者的前来，介绍了豫南的风土人情和语言习惯。上半场由河南大学文学院刘军博士主持，下半场由信阳师范学院文学院吕东亮博士主持，最后由商城县作协 乐祥涛做总结发言。论坛会场紧张有序，议题的讨论热烈而充分。针对此次黄柏山散文论坛，现将嘉宾发言以摘要的形式加以汇编，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们的观点和认识需要更多同仁的批评与介入。,　　上半场，刘军主持，内容如下：,　　耿立（批评家、作家、教授）：山水散文，就是人与山水的相乘。山水散文，就是以文字为媒介，模山范水，尊重山水伦理，敬畏生命自然。可以从六个方面梳理山水传统在过去文本的表现：比德山水；移情山水，寄情山水；模山范水；山水不在胸次外；文化山水；标签山水。最后从纵的继承与横的借鉴来谈当代山水散文的重建问题，对一位写山水散文的当代作家来说，在虔敬和专注的价值观之外，应从东西方的各种思想资源中获得营养，以自然为境，敬畏生命、崇尚自然，谦卑、尊重自然，这样当代散文山水才可能真正具有灵性有诗意有精神厚度的呈现。,　　艾云（广东省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副主任、散文作家）：此次受邀前来参加“黄柏山精神”征文大赛颁奖典礼暨散文高峰论坛非常荣幸。回到故乡中原，亲近梦绕魂牵的大别山腹地，心情又是如此激动。我的发言简要谈两点体会，首先是价值观与山水写作。法国思想家福柯曾经谈到过人的自我呵护，这对我一直很有启发。这个对现代文明大厦的底座白蚁不停寻找捕捉的人，他认为人在昏暝与盲从中只学会了自我糟塌，形成这样的原因是自我推诿，不负责任，全是我控诉，而鲜有人去追问自己的原罪。当价值观混乱之时，很容易出现反智倾向，没有悟觉与理性，就难有对自我的看管。我们只有学会自我呵护，成为一个有精神灵魂的人，才能呵护自然山水呵护历史文化传统与正确的价值观。再一个体会是：对大自然我们已从讴歌到疼痛。以前对山水自然我们总是怀想她的莲芷芬芳牧野横笛平畴远阔，但是现在不是这样子了。为什么，需要寻找深层次原因。而写作，不再是去做亷价的空洞的吟诵，而应该写出自然与人的命运及命运感。具体到商城的作家们，应该开掘这山水内部更浑厚有力的内容，无为禅师的旷达，李贽的洞见，红色土地的悲歌长啸，都值得发掘。期待这里出现更多大家！,　　鄞珊（广东《作品》杂志纪实栏目编辑、散文作家）：在来黄柏山之前我对这个名字还是陌生的，当我知道它是属于大别山脉时，我清楚了它的脉络，马上有了对应的方位和感觉。散文也一样，当今的散文范围很广，我们重新定义了散文的分类，拓宽了它的疆域。但不管哪一种，在我看来，只有“大”与“小”的区分。散文的大小与字数无关，与写作对象无关，而是与作者的格局有关。就像写黄柏山，看山如看人。如何在一座山、甚或一只昆虫，写出某种广阔的视野、或是精神内涵、或是哲理思辨，甚至可以是恣肆洋洋的描述，展现其独特的姿容，而不是作者局限于小我的情感，小众的描述。,　　鱼禾（河南省作协副 、散文作家）：汉语文学与山水(或自然)建立联系，方式之一是徐霞客游记、《水经注》式的，是含有文学性的自然纪实；另一种是《醉翁亭记》《赤壁赋》式的，寄情于物，借物生发。现当代散文写作继承的基本是后一种传统——拟人化地看待自然，想象山水与人的角色同化，视山水为知己或另一重自我，即所谓“相看两不厌“。在这种关系中，作为自然构成的山水其实是不存在的，它多是作者的虚托、假设或抒情凭借，是被整体人格化了的，是被微缩甚至被杜撰的。如此，寄情山水的文字往往反而成为对自然性的遮蔽。自然是被动的、容纳性的存在。这种姿态也许是自然写作需要效仿的。文学仿生学并不是要泯灭创作的主体性，而是要创作保持起码的谦逊，保持解读而非臆断、宣示的态度，以对自然真相的洞察与体贴，成就写与读的有效交流。,　　黄土路（河池学院创意写作中心主任、作家）：在我们的时代，什么散文写作才是这时代最好的写作？前阵读韦君宜先生的《思痛录》，感到很震惊。散文做到足够真实，做到忠于自己的时代，其真实性有时会让人害怕。一本好的散文，有时候胜过很多本历史。因为它保留了一个时代许多细节，和那时代人们最真实的命运。做文学编辑十多年，我看到的是很多无效的写作。岁月静好，莺歌燕舞，还是忠于每个个体的存在？怎样才能把散文写得更有效，值得大家思考。我这几年开始做写作教育，比较尝试用田野调查的方式教学生写散文，十几岁的中学生都可以写出几千字的散文。我到大学教学生写诗歌，好多学生很快才能找到自己的表达。但我也对他们说，我可以教会你们写诗，但我无法教会你成为一个伟大的诗人，这需要你对世界的足够的认识，你的思想到什么地步，你才能写出相应的作品。一个人的思想格局决定了他的作品格局，我认为是这样的。,　　吕东亮（信阳师范学院文学院副院长、批评家）：“山水传统与当代散文”这个题目很好，既呼应了传统文脉，又对当下散文写作有警醒意义。我参与编选《信阳散文年选》八年，发现信阳散文也存在着游记及亲情散文过多过滥的问题。信阳是山水佳地，信阳本土作家十分热爱自己的家乡，写信阳山水风景的文章产量非常大，但也存在一些弊端。我觉得还是要写出山水对自我生命的参与，写出山水背后的那个“人”。过去，李泽厚先生讲“自然的人化”“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今天，我们倡导生态主义文学和美学，反思人类中心主义，其实也是合乎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要求的，这是因为我们对人类自身活动有了新的认识，对世界以及人的存在境遇有了新的认识，此时的山水与人的内心状况达成了一致。,　　杨瑛（《草原》杂志散文栏目编辑、散文作家）：散文表达的心灵是简单的。人在山水里学习的是得天然之趣，天然之中有一颗闲心，有了闲心，文章中才会有闲笔，有了闲笔，一篇文章才是流动的，有了内在的循环。鲁迅的散文里面常有这样的闲笔。简单的心灵还是深情的，有长久的注视和痴心，在这样的注视里，才会有被放大的真实的细节，这些细节是日常里存在的，常被复杂的心灵熟视无睹。散文是在走心灵的钢丝，内心的一丝晃动，就会从散文里掉下来。李贽书院里有一句“自由即礼”，散文是自由的文体，自由里有内在的礼制。,　　下半场发言内容如下，吕东亮主持,　　杨永康（华南师范大学客座研究员、散文作家）：毫无疑问，古人已经完成了自己心中的散淡山水，悠然山水。陶潜赖之于菊花、飞鸟，李白赖之于众鸟、孤云，杜甫赖之于齐鲁青未了，完成了自己心中的散淡、悠远山水，也完成了散淡、悠远的自己。“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为啥欲辨已忘言呢？因为他们已经与自己心中的山水一起抵达了散淡、悠远的真意之境。我想这个散淡之境、悠远之境，包括这个真意，应该就是山水散文要抵达的文学之境。古人做到这一点并不难，难的是现代人。现代人的生活已经发生了质的“骤变”。他们的生活包括他们的精神已经陷入空前的窘急与窘迫之中。这无疑会使他们笔下的山水轻轻易易地沦落为与他们自己没有两样的窘急窘迫之物。这当然是现代人不想要的。所以目下最要紧的是重塑自己窘急很久、窘迫很久的心灵，以此重塑自己与山水间的散淡、悠远的关系。这样，我们自己连同我们笔下的文字才有望重回悠然，重回散淡。,　　杨亚丽（《牡丹》散文栏目编辑、散文作家）：作为散文编辑，会收到大量的来稿，其中反映乡土、亲情、怀旧题材的占百分之七八十还多，感到非常遗憾。和多数期刊编辑一样，我们本质上并非抵触乡情和怀旧本身，而是这些题材在庞大的写作数量中，有泛滥之嫌。多数来稿的共性是选材清浅，缺乏新意，沉浸于小情小我，与当下火热的生活完全隔离，文本缺乏真情实感和细节刻画，语言缺乏精准性和文学味儿。我个人也是一个散文写作者，有几点散文写作的心得，与文友分享：写作本身绝对是个体化的生活体验、感悟的结果。一篇散文，形式上要注意言之有文、言之有序和言之有物。散文的文采并非单指华丽的语言，我理解为精准、富有张力和自己创造的文学语言。序是指文章的结构安排，需要思考和设计。而物是文本运用的材料和体现的主旨思想。总之，散文看似入门简单，但写好太难，得用一辈子去摸索，感悟和体验。,　　贾志红（《大地文学》散文栏目编辑、散文作家）：关于人与自然，我有一个故事。我曾经用十几年的时间观察一种叫作松萝的植物。原始的地衣植物松萝对环境的要求苛刻。很多年以前，松萝遍布原野，后来平原被污染，松萝退却至高原。我在海拔三千米的孟屯河畔与松萝初遇，它们附生在松树杉树之上，枝蔓下垂，在树干上长出气根，靠汲取空气中的水分存活。几年以后，孟屯河谷游人如织，松萝已了无踪迹。随后的一些年里，我和松萝在海拔越来越高的地方相见。这个故事其实是警告人类要少去打扰脆弱的植物，否则它们还会逃往更高的地方，或者永远消失。松萝无言，其实它的每一个气孔都在说，人啊，你不退，我就退。,　　冻凤秋（河南日报中原风主编、散文作家）：1、人和山水应当是互相滋养的关系。当下很多精神、信仰的危机与生态危机密切相关，与现代人的文化观念和价值取向密切相关，只有摆脱物质主义的束缚，以谦卑、敬畏的心态面对自然，以审美的、诗意的、文化的眼光看待自然，才能写出不一样的山水文章。2、散文写作需要先锋精神，无论内容还是形式，都需努力探索，找到真正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独特表达。期待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散文，它应当表达、探寻、追问、解答只属于现代人的精神疑难。一个理想的当代散文写作者，应该伫立在高岗上，或站在世界最边缘，眼前是茫茫的未来，身后是历史与传统，所有过往的人和事，他或她感到孤独、寂寞，但无比清醒，深刻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刘少华（作家、编剧）：山水散文从古到今不管怎样发展，它最根本的东西，不能丢掉。山水散文，属于非虚构写作，源于真实的自然，真实的生活，真实的情感体悟。我认为三个方面对山水散文写作比较重要。第一，画面感。透过文字产生的画面感能营造出一种意境，这种意境往往充满诱惑力，让读者产生情感体验，从而获得美感。第二，独特新颖的细节。山水散文的写作对象重在山水，山水作为自然之物，丰富多姿，变化无穷尽，通过细微处呈现大自然，书写大山水，通过细节表达作者的情感体悟。第三，语言本身的艺术美感。山水散文最终都是通过文字语言来呈现，语言本身就能让人获得艺术美感享受。法布尔的《昆虫记》就是个例子，语言本身的生命力极强，能让你对原本讨厌的昆虫发生情感变化。我认为这就是语言本身的魅力所在。,　　孙牧青（河南省散文学会秘书长、散文作家）：散文的语言气质与精神维度与文体意识，应该是所有散文写作者追求的三维高度。散文，首先是美文，汉语言有其独特的内在节奏与韵律感。如何在中国古典文学中汲取汉语言的美感？又如何在外来文学中汲取新的语言气息？如西方的意识流语言。散文的语言也需要创新与发展。如果我们依然停留在新文学以来几十年不变的老面孔上，会让读者腻烦的。什么是先锋文学？没有语言的改变，都不能叫先锋文学。散文的语言张力与它的内在氛围与气质，决定它的体貌长相与精神长相。散文不能沦落为新闻体与报告文学体与日常口语大白话。它始终是有难度的写作，有语言，文体结构与思想价值的不舍追求。如果一位散文家不深入生活现实，仅仅只读文学类的书，不关心与思考当下人的精神困惑与精神隐痛，那么文章的思想容量与人文精神又从何而来？散文的精神高度，其实就是作家本人的生活视野与生命高度。随着网络的日益发达，散文的社会咨讯价值将日益变小。所以，散文的文学性会日益凸现出来。但这并不表明散文就会变成一朵只供观赏的花儿。如何写出唯美厚重的美文，打动人，震撼人，感染人，摧人上进，鞭人自新。这些始终应该是文学(也是散文)所追求的最高审美境界。,　　何永康（四川散文学会副会长、获奖作家）：我首先想说的是，山水散文既应表现人对自然的敬畏，更要表现自然对人精神的支撑、对人思想的触发。《岳阳楼记》的忧乐观以及“庙堂”与“江湖”关系的发现就是思想的结晶；《醉翁亭记》的确是简单地记游，但至少也体现了民本思想。此外，我以为散文（包括山水散文）还是要百花齐放，一如中国山水画的造境之法“三远”——可以从山下仰视山顶的“高远”，也可以从山前窥视山后的“深远”，还可以是自近山而望远山的“平远”。只有这样，散文才走得远。,　　刘军（河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散文批评家）：1、本次征文活动中获奖作品有多篇，风格各有不同，或空灵或清新秀丽，或古文功底深厚或结构上峰峦起伏，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不过，它们都拥有情感饱满的共性，都拥有对山水的深情，这些都符合瑞士思想家阿米尔的一个判断，“一片自然风景是一个心灵的境界”。2、很多时候，我们在谈论中国文化的时候，就会说中国人没有信仰，这个判断实际上并不准确。山水对于国人来说，扮演了准宗教的角色，我们中国人是信山水教的。而山水教兼顾了天道信仰和中国人对世俗生活的热爱，天道崇拜和祖宗崇拜是中国文化的特点，代表着形而上的诉求，而对世俗生活的热爱，则充满着形而下的意味。山水对中国影响至深，直接影响了几千年中国人的心态，影响着中国文化艺术以及中国人的传统生活。如果说山水古典诗文的主题的话，那么白话文以来，中国文学的写作，尤其是散文的写作有了新的转向，转到志与趣方面，志就是言志，趣就是个人趣味，总的一句话，就是强调个人性的确立。周作人，梁实秋，朱自清，林语堂，沈从文等，就是例证。新时期之后的散文写作，实际上衔接了白话新文学的志趣传统，不过，在其后，有了新的变化，即叙事的偏重，试图在个人性与外在世界之间，找寻更宽的一个桥梁，散文既承担了个人性情的流露和记录，又承担了对外在世界的深刻发现。怎么样衔接山水与个人性，在生态主义成为显性话题的背景下，我想会成为散文写作新的生长点和生命力所在。,　　白话以降，小说文体一枝独秀，散文的文脉虽未中断，但在文学场中的位置，渐趋边缘。新时期文学的第一个十年，散文坠入谷底深处，经过近三十年的爬坡，虽然自成林间空地，然而枝桠之影常常横斜入空地之中，团块的颜色难以成型。散文场域内的多元与多样的背后，潜藏着分散性的事实，至于审美与认知的共同体，处于似开启而又未开启的状态。如何凝聚力量，增进共识，亟需某种平台的搭建提供一个可以充分展开讨论的话语场，正是在这个背景之下，黄柏山散文论坛得以召开，并走到疏朗之处。,　　春秋多佳日，山水有清音！即使是在盛夏时节，也有鲜红的荷花悦人耳目，恰如庄子所言，四时明法，乃大道康庄的居所。2019年7月26日-28日，以“山水传统与当代散文”为主题的散文论坛，在河南省商城县国有黄柏山林场召开。本次论坛以“黄柏山精神”宣讲及黄柏山征文大赛颁奖活动为契机，邀请了一批包括散文批评家、高校研究人员、散文作家、媒体记者等在内的众多同仁来到大别山腹地展开对话。信阳本土作家及相关人员也与会建言，大家分别就“山水传统与当代散文”“信阳本土散文写作”“当下散文写作的现状”“征文获奖作品的特色”四个议题展开讨论。,　　山水传统与当代散文